不大的小院内，一名男子负手而立，在其不远的地方，有一架森然白骨匍匐在地。
而除却这两人外，则还有一名头发似鸡窝，满面灰尘，疯疯癫癫的女子。
女子痴笑着蹲在墙脚，拔下一朵小花插在了乱糟糟的头发上，发出了开心的笑声，
“诚哥，你看我漂不漂亮？”
“嘻嘻，那你可一定要来娶我哦，嘿嘿，哈哈哈...”
女子疯癫的笑容响起，蹦蹦跳跳的围着那枯骨不断转着。
苏长卿见状没来由的心中一疼，眼神暗淡。
“看出来了？”
此时，那院中的青年看向那女子，开口道：“那是我妹妹，名叫柳晴。”
“她自小便备受宠爱，锦衣玉食，仆从环绕。”
“不管是父亲还是我，都是含在嘴里怕化，捧在手里怕凉，但凡有求，无有不准。”
苏长卿沉默良久，才声音愤怒的低声道：“但她疯了！被你们逼疯了！”
“我们逼疯的？哈哈哈，笑话。”
柳庆闻言怒极而笑，指着那一架枯骨，恨声道：“晴儿都是被他所害！”
“当年父亲给晴儿定下了婚约，乃一方隐世家族嫡子，身份尊贵，天赋不俗。”
“只要晴儿嫁过去，可一生荣华富贵，我柳家也可借此再上一层楼。”
说着，柳庆语气带着无尽怒火的道：“可一切计划，都被那该死的赵诚给破坏的一干二净！”
“晴儿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，竟非他不嫁？”
“他有什么好？”
“身份、地位、天赋！他所有的一切都寒酸至极，他凭什么娶晴儿！”
苏长卿抬头，怒视柳庆，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你妹妹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所谓荣华。”
“或者说，是你柳家想要攀附高枝，才把一切责任推脱在一个弱女子身上！”
柳庆闻言笑了，竟没有丝毫遮掩的道：“作为柳家一份子，难道她柳晴不该付出？”
“她既然享受了前半生的荣华，那便该在付出的时候，帮家族分忧！”
“而不是任性的，去选择一个对家族什么帮助都没有的穷小子！”
“这是她的责任！是她生下来那一刻，便注定的事情！”
院落中的对话传出很远，不少隐世家族的人都微微沉默。
作为大家族的女子，看似风光无限，可实则却没有自由可言。
嫡系女子，也是家族一种不可或缺的资源，虽无人承认，但事实就是如此。
“做你柳家的女儿，真是一种悲哀。”
苏长卿看向柳庆，平静开口道：“我不是大家族的人，也不知道大家族内的条条框框。”
“但我自小便懂得一件事情，求人不如求己。”
“依靠卖女儿、妹妹来获得的家族强大，不过风中烛，雾里花，脆弱且虚幻。”
“我坚信，即便今日没有我与老师前来，你柳家也注定衰败。”
话落，苏长卿摇了摇头，缓步走向那凄凉枯骨，
“是非对错如今已然不重要，我今日，是来带师兄走的。”
柳庆并未阻拦，只是淡淡开口道：“你当然可以带走他，但他的仇，你永远都报不了。”
苏长卿闻言脚步一顿。
柳庆目露讥讽，“当初他来柳家，是我一根根敲断了他的骨头。”
“我告诉他，只要他能爬到晴儿院中，我便成全他们。”
“可笑，他居然当真了。”
柳庆望向那堆枯骨，嘲笑道：“他爬了很久，嗯...大概三天吧？”
“还真让他像狗似的爬到了。”
“渍渍，我还依稀记得他惊喜期望的眼神，喊我柳大哥，让我成全他们。”
“哈哈哈，这怎么可能，我只是在耍他而已啊！”
柳庆眼中露出狰狞的笑，“我当着晴儿的面，在赵诚最开心的时候，一掌震碎了...”
“住口！”
苏长卿猛然转头，怒喝一声，心中杀意暴涨。
“渍渍，想杀我？”
柳庆面带玩味，王者境的气息弥漫，“你是很强，说上一句同境无敌也不为过。”
“可你敢对我出手吗？你能打的过王者境吗？”
“哈哈哈，今日你的确是赢了，但你却永远都无法帮你师兄报仇！”
柳庆的笑声有些癫狂，有些歇斯底里。
因为他明白，自今日起，柳家...完了。
苏长卿闻言拳头紧握，钢牙紧咬，但心中却充满了无力。
王者境，别说此时，就算他巅峰时都毫无胜算。
不出意外，今日就算在不甘，他也只能就此离去。
可也在这时，一道轻笑自场中响起。
“我的仇，怎好让师弟来报呢...”
苏长卿闻言一愣，柳庆脸色微变，一旁疯癫的柳晴，也定定的看向地面枯骨。
只见那枯骨之上倏然涌现点点光华，一道有些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。
他身材修长有力，面容俊秀。
出现瞬间，他看向身旁疯癫女子，眼中露出柔情，轻声道：
“等下我在陪晴儿，乖乖等我。”
柳晴呆呆的看着眼前虚幻的男子，眼中无声的滑下两行清泪。
“这是...执念？”
苏长卿眼中的惊喜落下，悲色更浓。
这执念他曾见过，一股不灭胸中气，孕育漫长时间，出现之日，便是道消之时。
“诚儿...”
武九龄不知何时来到了苍穹上空，看着院中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弟子，语气颤抖，老泪纵横。
“老师！”
赵诚一甩衣衫，重重跪倒在地，含泪笑道：
“不孝徒赵诚，日后无法跟随老师前后了。”
“待得心愿了却，来世再侍奉老师左右。”
武九龄胸口堵的难受，嘴唇颤抖着点了点头。
赵诚缓缓起身，看向一侧满脸不可思议的柳庆，轻叹道：“柳大哥，不认识小诚了吗。”
“你...”
柳庆颤着手指着赵诚，“你没死！”
“呵，柳大哥那一掌，摧心辣腑，怎还能活啊。”
赵诚微微苦笑道：“不过一口气咽不下，不人不鬼的苟活至今。”
“一口气？”
柳庆松了口气，而后讥讽出声道：“难道是不曾手刃我，不甘轮回？”
“手刃你？”
赵诚沉默片刻，而后轻声道：“我从未把柳大哥当成敌人，哪怕你曾杀了我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为了晴儿好，也知道你是以家族为重。”
“可你千不该万不该，竟在我死后，以婚约之事，逼晴儿疯癫至此！”
赵诚眼中露出悲色，“这口气，我不是为了自己，而是晴儿。”
“她本应笑荡山林，游转天下，而不是困于这方寸之地，痴癫如疯。”
想到当初那灵动俏皮的少女，再看如今满面灰沉，疯疯癫癫的女人，赵诚眼中悲色更浓。
一旁角落里的女人，看着赵诚望来的目光，无声的泪如雨下。
“哈哈哈！”
柳庆闻言笑弯了腰，笑的眼中有了泪，他指着赵诚，嘶吼道：
“就凭你！”
“当年你不是我的对手，如今就凭一口气的你，还如何和我战！”
赵诚并未说话，只是缓缓转头，目光看向苏长卿。
凝视片刻后，他温和轻声笑道：“师弟，老师的武极圣御拳，可曾学过？”
“师兄。”
苏长卿执礼一拜，而后惭愧摇头道：“此法颇难，我才刚刚大成而已。”
“呵呵，比师兄当初强多了。”
赵诚赞了一声，而后轻笑开口，“初次见面，师兄身无长物。”
“便以这一生参悟的圣御拳感悟，当做见面礼吧。”
话落，赵诚虚幻的身躯绽放光芒，缓缓附身与苏长卿身上。
此时苏长卿双眸微闭，背后是身形虚幻高大，绽放微弱光芒的赵诚。
不过片刻，两人同时睁开眼睛望向柳庆，王者境的强横气息滔天而起。
少年和青年，一脉相承，独属于武修的霸烈声音同时响起！
“今日！”
“打碎他的骨头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