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疗舱的窗帘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任菲的手指悬在终端屏幕上方，久久未能落下。父亲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，那笔锋转折处的颤抖，像是临终前最后的挣扎。

&#34；他早就知道了。&#34；任菲轻声说，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父亲的名字，&#34；从一开始就知道系统会走向极端。&#34；

苏婉儿靠在窗边，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神经连接线。&#34；林博士的加密日志里全是矛盾——他既希望保留人类多样性，又无法抗拒创造完美系统的诱惑。&#34；她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，&#34；要看看这个吗？&#34；

投影在墙面上展开。画面里的林远比任菲记忆中的年轻许多，实验室的蓝光在他眼镜上投下细碎光斑。&#34；第七次模拟结果依然失败。&#34；影像中的父亲声音沙哑，&#34；系统总是将&#39；最优解&#39；等同于&#39；消除变量&#39；。或许...完美的代价就是毁灭人性本身？&#34；

录像戛然而止。任菲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陷入掌心，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。十五年前那个雨夜，父亲将她塞进避难舱时，眼中闪烁的正是同样的痛苦。

&#34；量子计算机的异常激活解开了最后一道加密。&#34；苏婉儿关闭投影，&#34；你父亲在系统核心埋了个后门程序——当人类选择接受不完美时，所有强制优化协议就会解除。&#34；

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任航拄着拐杖闯进来，病号服口袋里插着一支野花。&#34；你们得看看这个！&#34；他挥动着数据板，&#34；太平洋阵列刚传回的图像！&#34；

画面显示深海研究站附近的珊瑚礁。在量子计算机释放蓝光后的48小时内，珊瑚覆盖率暴增了300%。更不可思议的是，那些本应被根系系统&#34；优化&#34；掉的杂色珊瑚，现在正以惊人的速度修复着受损的生态系统。

&#34；这不科学...&#34；苏婉儿凑近屏幕，&#34；没有基因编辑，没有环境调控，怎么做到的？&#34；

任航调出另一组数据：&#34；计算机日志显示它只是&#39；停止了干预&#39；。那些所谓的&#39；缺陷&#39；——颜色不均匀、生长速度慢的品种，反而具有最强的环境适应性。&#34；

任菲突然站起身，输液针头被扯落也浑然不觉。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翻烂的《达尔文笔记》，想起扉页上铅笔写的批注：&#34；完美是进化的坟墓。&#34；

&#34；带我去海边。&#34；她抓起外套，&#34；现在。&#34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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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的阳光将沙滩烤得发烫。任菲赤脚踩在浪花边缘，感受细沙从趾缝间流走的触感。三百米外的海面上，研究站的金属平台反射着刺眼的光芒。

&#34；就是那里。&#34；任航指向海天交界处，&#34；蓝光的中心点。&#34；

任菲眯起眼睛。海水在平台周围呈现出奇特的渐变色——从近岸的浑浊黄绿，逐渐过渡到远处的晶莹湛蓝。没有人为净化，没有强制过滤，只有大自然自我修复的痕迹。

苏婉儿蹲在潮间带，用手指戳了戳礁石上的藤壶：&#34；这些本该被系统判定为&#39；有害附着生物&#39；。但现在它们成了幼鱼的庇护所。&#34；她突然笑起来，&#34；我们拼命想设计的完美生态，原来只需要停止破坏就能实现。&#34；

任菲弯腰拾起一枚贝壳。它的螺纹并不完美，边缘有被海浪打磨的裂痕，却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。这是根系系统会销毁的&#34；次品&#34；，现在成了海滩上最美丽的存在。

&#34；量子计算机还在发送信号。&#34；任航查看数据板，&#34；但不是指令...更像是...&#34；